古厝深深深几许

《〈福州古厝〉序》中提出：“保护好古建筑有利于保存名城传统风貌和个性”。作为第44届世界遗产大会的承办地，福州立足古厝特色，以“世遗大会”为契机，将福州古厝的影响力与城市发展机遇紧密结合。闽都古建筑是福州历史文化的实证，福州市委宣传部特别推出“喜迎世遗大会，走进闽都文化”系列报道，邀请福州本地专家学者讲述福州故事，传递闽都文化。今起推出第二篇，敬请持续关注。

《古厝深深深几许》

作者：林山

2021年3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走进福州三坊七巷的一座古厝，这是位于郎官巷的严复故居。习近平强调，保护好传统街区，保护好古建筑，保护好文物，就是保存了城市的历史和文脉。对待古建筑、老宅子、老街区要有珍爱之心、尊崇之心。

郎官巷20号院落，严复1920年底回到福州，就居住在这里。闽都古民居粉面黛顶的曲线形马鞍墙与南方其他地方直角阶梯形山墙不同，具有沿海开放地区民居的特色。从高处俯瞰，三坊七巷整片屋面如波浪汹涌，奔腾向前，大气磅礴。严复一生致力新学，沟通中西，译述《天演论》，宣传“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进化论原理，宣传科学、民主思想，开启民智，变革图强，对唤醒国人影响极大，在今天仍有积极意义。毛泽东赞誉他是中国近代“向西方寻找真理”的先进人物中杰出代表。

我曾住在衣锦坊黄朱园里，那时觉得城里的老房子很平常，左邻右舍、大街小巷自由自在的。坊东头孙氏大宅院里的水榭戏台，隐在民居，也很一般。如今，三坊七巷很有名了，行走其间，感觉确实也不一样了。

三坊七巷历史文化街区是我国东南保留至今最大的古民居街区，被称为“明清古民居建筑的博物馆”，还有159座明、清、民国时期的建筑。

古厝也有青春期。走进黄巷36号的梁章钜故居，你能感受到古朴而新鲜的闽都文化气息。这里是三坊七巷社区宅第的起点。先是东晋永嘉之乱，衣冠南渡，中原黄氏入闽聚居于此，巷自然姓“黄”。其后唐代著名学者黄璞归隐于此建黄楼，名声更大。清道光年间，梁章钜又在这里重建黄楼，现在的古厝，当时就是崭新的宅院。

梁章钜为官为学，都是成功人士，林则徐点赞其“仕宦中著撰之丰无出其右”，“卓然当代伟人”。 梁章钜官至江苏巡抚兼署两江总督，积极配合林则徐禁烟、抗英；藏书十多万卷，著述有70多种，特别是在楹联的创作、研究方面，他编著《楹联丛话》系列，为我国楹联学的开山祖师。梁章钜58岁在江苏巡抚任上“引疾归里”，把职责交付林则徐，就回福州养病做学问去了。他自题厅堂为“芝南山馆”，寓意“知难而退”。读其自撰联：“历中外廿年身，宦海扁舟，万顷惊涛神尚悚；就高低数弓地，儒宫环堵，三竿晓日梦初醒”，就明白为什么新楼前小石拱桥，名为“廿网桥”，而桥栏另一面刻的是“知鱼乐处”了。

传统有内涵，时尚有温度。黄楼后来还住过梁章钜的女婿，就是任琉球册封正使的赵新，还有现代闽剧表演艺术家郑弈奏、当代散文诗大家郭风等。三坊七巷格局源于中国传统的里坊制度，坊成块，巷为条，宅布点，条块纵横点点亮。邻里关系有“金厝边，银乡里”之称。黄楼隔壁是梁章钜和林则徐的老师陈寿祺的故居，其掌鳌峰书院10年，藏书亦十余万卷，有《左海全集》行世。师生传承敢闯善谋、厚德宽容的人文精神。

黄巷往南，隔着安民巷，就是林则徐女婿沈葆祯住的宫巷。沈葆祯由宫巷去到马尾任船政大臣，为我国近代造船、海军、教育事业奠下基础，又任钦差大臣赴台湾部署海防，办理侵台日军撤兵交涉，倡行治台抚台方略，成为台湾近代化之路的倡导者。小小古厝，呼吸之间，吐纳着海峡两岸乃至世界的潮起潮落，云舒云卷。

福州气候以东南风居多，传统民居建筑总是取坐北朝南或坐南朝北，故而冬暖夏凉，适宜生息。走进文儒坊19号，这是海军抗日名将陈季良故居。早在1751年，陈季良的高祖父陈兰泰就出生于此，8年后，兰泰有了妹妹陈帙，也就是林则徐的母亲。林则徐回忆幼年常随母住在这里，母亲的教育刻骨铭心：“男儿务为大者、远者，岂以是琐琐为孝耶？读书显扬，始不负吾苦心矣。”门口楹联：“德承林母家声远；功著海军世泽长”，就描绘了书香门第的文脉绵延。

来到杨桥路17号，这个古厝曾住着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他1911年参加广州起义，受伤被捕，刑讯中慷慨陈词，后从容就义，年仅24岁。他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成婚，他在《与妻书》中说：“厅旁一室，为吾与你双栖之所，初婚三四个月，适冬之望日前后，窗外疏梅筛月影，依稀掩映，吾与汝并肩携手，低低切切，何事不语，何情不诉？”。林觉民殉难后，林家避祸搬走，房屋卖给冰心的祖父谢銮恩，冰心少年时也住在这里。

今天，这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吸引着海内外络绎不绝的人们来瞻仰。而回想当年，它的部分建筑正准备拆除建商品房。不久，刚到任的市委书记习近平接到“求救”信后，立即要求有关部门暂缓拆迁，核实情况，接着主持现场办公会，决定予以保护、修缮。后来，习近平任福建省长时，为《福州古厝》作序说：“保护好古建筑、保护好文物就是保存历史，保存城市的文脉，保存历史文化名城无形的优良传统。”

住在这个古厝的还有林觉民的堂兄林长民。林长民是近代史上著名的倡言宪政人士，被誉为“中国第一才女”的林徽因是他的女儿。林徽因也是我国第一位女建筑学家，编写了《全国文物古建筑目录》，参加国徽设计和天安门人民英雄纪念碑设计、修建工作，协助梁思成完成了《中国建筑史》初稿和用英文撰写的《中国建筑史图录》稿。深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熏陶的她，非常诗意地把古建筑作为醉人乡愁的最佳载体。

走出古厝，正逢春雨。回望屋檐滴滴答答的雨水，将天地连接起来，思绪也仿佛把闽都古城的人文历史、时代精神和明天绿色的梦想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