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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金量究竟有多少?

回首这十年,当各地要学习借鉴“嵩口模式”之前,这一问题被反复提及。

带着这个问题,记者走到村民身边、倾听青年故事、对话镇村干部,试图以“嵩口的变化在哪里”为引子,感知“嵩口模式”的含金量。

出乎意料的是,这三个完全不同的群体都说:“其实,更多的是嵩口改变了我们。”

村民之变

从一成不变到无限可能

评判“嵩口模式”成不成功,与其用游客量来衡量,在地老百姓的感受或许更有说服力。

在嵩口古镇直街上,“郑记蛋燕”可谓顶流门店之一。

捞上一碗热乎的蛋燕,香味扑鼻,直到工作日下午2点,老板郑秋兰还在厨房忙活。“以前只要集中火力准备午餐,现在得忙到晚上七八点才能收工。”郑秋兰说,在嵩口开了8年店,店里的灶台从1个增加到4个。

而在她刚从上海回来时,镇里头好几家蛋燕店一度让她陷入同质化竞争的苦战。直到加入镇里组建的“创业联盟”,怎么引流、怎么做宣推、怎么包装文化……新知识一股脑儿灌进,让她从“煮妇”真正成了“老板”。

坐在店里,你跟郑秋兰聊会儿天,不仅能知道蛋燕皮的薄厚,还能听到蛋燕历史、“三出宴”等美食文化。去年,她又多了一个身份——永泰蛋燕制作技艺县级非遗传承人。

有本地特色才能有出路。在嵩口,这是“郑秋兰们”这些年懂得的新道理。而当更多的传统价值被挖掘出来、被看到和认可时,就有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改变。

粉丝数6.9万、浏览量过百万的不下10条、点赞量133.4万……4年多时间里,村民林烽凭借着抖音运营,成了古镇上小有名气的“网红”。在他发布的900多个视频里,嵩口是唯一主角。

“大家最早都觉得嵩口就是个‘破镇’,改造后全国各地的游客都来了,我们开始相信古镇很‘值钱’。”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嵩口,林烽自掏腰包买设备,白天学拍摄,晚上琢磨剪辑。

从安于现状到带头推广,林烽的变化不仅让自己有了成就感,也影响着许多在外打拼的嵩口游子。

杨福根一家长期在厦门生活,看着家乡越来越多老房子在改造中被活化利用,就想着家族的老房子能不能也再“辉煌”一把。

杨家祖宅位于古镇的核心地段,按杨福根的话来说,有着福州东街口一般的区位优势。但优势再突出,也抵不上涉及近百人的复杂产权关系——将闲置老宅交由政府托管,杨家尝试了多年,但总有两三户“刺头”啃不下来。

去年底,事情有了转机。杨氏家族微信群里,整齐划一地接龙排队表示“同意”。不到一天时间,完成了近10年谈不拢的移交托管同意书,甚至愿意无偿托管。

眼下,原先站不稳、易着火的祖宅已被改造成了武术馆、非遗馆。“这是留住了我们杨家的根!”杨福根感慨地说,这一步,他们走对了。

一名村民不是孤立的个体,他们每个人背后是一个家庭,甚至一个家族。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嵩口村民从被动到主动,从犹疑到信任,慢慢参与到让古镇变得更好的事情上来,接力成为嵩口新生的、不可或缺的力量,这无疑是“嵩口模式”含金量的最佳体现。

创客之变

从外来人到新嵩口人

“你们在嵩口赚到钱了吗?”

“‘本领’算不算钱?”面对记者的提问,古镇上的青年创客们反问道。

比起创业者,在嵩口的创客们更愿意被唤作“新村民”。

短发、个子不高、有点腼腆,前几天,记者见到青年园艺师黄海溶时,她正在和团队讨论下个月“种花计划”的方案。2017年抱着“躺平”的心态回乡,如今成为项目负责人,用她的话说,园艺是她在家乡学会的一大本领。

一张方桌,几名青年,个个身怀“绝技”。黄海溶学种花,从小白到专业;张育铭学木工,从学徒到开课;吕国镇则是“多面手”,既能参与古厝改造,又能开餐厅……

“没有她,就没有我们。”谈起这几年的变化,青年们一起看向谢方玲。2014年6月29日,作为最早的嵩口创客青年,谢方玲现在都记得这个日子。那天,她第一次来到嵩口。10年过去,她在这里成家立业,成为人人皆知的大学生老板。

谈及嵩口的变化,谢方玲从自己三个不同时期的不同角色定位来分享。

“最初的2年,我是外来人。”谢方玲说,这是“嵩口模式”的起步期,她看到的嵩口充满希望、干劲满满的镇村干部,理念超前的改造团队,满心期待的村民等都成为她留下来的理由。“我能否为嵩口做点什么?”她说,这时创业的种子萌发,她要为嵩口造一个梦,也就有了后来的“松口气”客栈。

2016年到2018年,谢方玲认为自己是“半个嵩口人”。为什么只有半个?“害怕失败,我给自己找了退路,大不了回城里找工作。”学做咖啡、学办活动、学做旅游线路、把男朋友“骗”来为老手艺人开课……尽管很努力练就“十八般武艺”,但创业远比想象的难。

对她来说,最沮丧的是听说回村养鸡的不挣钱、种草莓的也不挣钱、开民宿的仅保本运营……也是这些困境让“抱团取暖”“产业联盟”等新想法迸发。

2019年起至今,谢方玲用“新嵩口人”称呼自己。“现在回城里办事都不习惯了,总有想回家的迫切。”

这次角色转变后,谢方玲带来的东西更不一样了。主打“孵化”——用合伙人的方式与8名青年共同投资改造黎照居。与“松口气”定位不同,黎照居更像一个公共平台,吸引更多城市力量加入,目前已吸引福州、厦门、深圳等地的研学机构参与。

“相比赚钱,我觉得是嵩口让我的人生价值越变越大。这里广阔的平台,改造模式的包容,向上向好的村民都让我们变得更好。”谢方玲说。

一名青年创客就是一支杠杆,我们看到,一群青年组成的“人才杠杆”正在撬动嵩口乡村振兴的未来。

干部之变

从按部就班到求变求新

“嵩口模式”下,村民的变化让人眼前一亮,青年的变化让人拍手叫好,镇村干部的变化则让人为之一振。

24日,在松口气客栈内,一场关于扩大古镇活化修复范围的讨论热烈进行。人群中间一头干练短发的,名叫侯秀华,被创客们亲切地唤作“侯妈”。

从乡镇宣传委员到乡镇人大主席,侯秀华陪伴嵩口“慢慢走”了10年。她说,这是她最沉下心工作的时期,也是思想观念不断转变的10年。

从闲到忙,她却不觉得累。“来嵩口前,很多人和我说嵩口很忙,不要去。”侯秀华本来不信,没想到一到岗就感受到了,1个月工作量能顶以前1年。“有时候一场会能开到凌晨2点,但大家都不觉得累。”侯秀华说,现在回想,是因为所有人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让古镇焕发新生。

从按部就班到求新求变,越干越有动力。“以前干部做事情讲规矩、按制度,一是一、二是二,很少有突破。”侯秀华坦言,拿“松口气”客栈来说,设计与实际施工效果有差异,图纸还能不能改?“没有先例,以前项目出了图纸都不能再改。”面对这样的声音,镇领导拍板:实践了,但不符合改造目标,改!

求新求变不仅在决策上,更在机制上。当时古镇改造项目很多,如果每一项都走正常手续,光前期工作就要八九个月。“镇里就出台了一份修复改造规范文件,允许边施工边预算边审计,大大提高了效率。”侯秀华说,鹤形路、古渡口、米粉街公厕等项目的改造修复工作就是在这样的机制下实现的。

作为年轻干部,大喜村党支部书记、主任黄时杰也深受“嵩口模式”的影响。

“在古镇改造初期,侯主席是大喜村的包村干部,她经常会带着设计团队来村里把脉问诊。所以大喜村的发展与古镇的改造可以说是一脉相承。”黄时杰说,直到现在,大喜村都坚持保持村庄原有肌理、不大拆大建,成功打造了“鹇来人家”“雨和民宿”等新业态,并被评为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全国人居环境整治示范村等。

从“嵩口模式”中“毕业”的优秀干部还有很多。同安镇党委书记汤炎灯,曾任职嵩口镇镇长,带着古镇改造的经验在同安镇活化庄寨,前些年,爱荆庄荣获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亚太地区文化遗产保护优秀奖、仁和庄入选全国文物保护单位。梧桐镇镇长林昌栋,曾在嵩口担任党委副书记,借鉴古镇开发新业态的模式,他在梧桐镇推动打造了春光里、临水山居等特色民宿,春光村成了网红村……

回过头来再问“嵩口模式”有多少含金量?我们想,没有衡量的标准。但连续几日走访听到的变化,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更令人欣喜的是,我们发现“嵩口模式”还在持续影响着更多的村民、创客和干部。(记者 谢星星 叶欣童 蓝瑜萍)

责任编辑:赵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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