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帮忙的那个人
“他对我们好仿佛是理所应当的,后来我也会想,这会不会是他对自己的要求,是一种他的模式?”新宇说。平安则反复揣度关于“智商”和“情商”的问题:“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情况,就是我是一个低情商的人,但是我智商很高,我可以把高情商的人说的话做的行为全部模仿出来,在我模仿以后,你就会觉得我是一个高情商的人,但是当我遇到一个新的情况的时候,我没有人可以模仿,那我就会做出低情商的表现。”
平安不知道吴谢宇是否属于这种情况,在他的描述中,吴谢宇的绝大多数行为是好的,只是会偶尔会显露出一些“失手”的表现,“比如在两个人关系还没有发展到很深阶段,只是互有好感但还没有确认关系的时候,他就会把很多事情告诉对方,天天跟对方说他自己的事情。”
有一年暑假,平安邀请吴谢宇到家里玩。那几天吴谢宇在他家看了好多书,平安记得,他最后看的是大辞海那么大的一本《西方哲学法典》,讲百家观点。在家里的三天时间,吴谢宇看了书的大概三分一内容,之后提出要求,想把书借去继续看,他走的时候,还想塞给平安的父母一百块钱,用来当住宿费。
平安的父亲曾是老师,他对这个孩子印象深刻,“我父亲说他有很多事情、有很多很多需求,需要知识来解释、指导。他也很聪明,学了会用,也会类比。但很多东西书里是不会写的。没遇到过的事情,很可能就做不好。”
平安曾几次和父亲一起讨论这个难解的朋友,母亲知道这是热点新闻,也会拿来看看,但从不表态。2018年,平安和长年关系紧张的母亲逐渐和解,“因为她对以前的一些事情道歉了,而我现在也能够经济独立。”平安回头思考吴谢宇和他母亲的关系,他想起高中的时候,吴谢宇妈妈常到学校来接他回家,见到儿子和朋友在一起,平安记得吴妈妈总是礼貌地跟他问好,然后转过头去跟儿子说话,“他们会聊回家做些什么,或者家里有苹果可以吃之类的东西”,对聊天的内容,平安印象不深,“但吴谢宇的妈妈绝对是同学家长里,少数不会主动跟我说话的妈妈,她只会和吴谢宇说话,然后说完一定会跟我道别”。
新宇也回忆,在宿舍里共同生活的时间,吴谢宇几乎每天都会跟母亲谢天琴打很长时间的电话,“就聊每天学了什么,上课讲了什么,哪些老师有意思,谁找他问一些问题”。心情好的时候,吴谢宇会把室友们说的冷笑话段子记下来,讲给母亲谢天琴,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会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母亲。
“我也判断不好,只觉得这么事无巨细地打电话在男生中非常少见。”新宇告诉我,高一那年,他也不止一次看到吴谢宇哭着跟他妈妈打电话,“具体什么事我也忘记了”,他也并不知道那年吴谢宇的爸爸生病去世,“他不会把他的事情跟我们说,他看起来永远是帮我们的那个人,而不是需要帮忙的那个。”
高中毕业,新宇和吴谢宇的交集渐渐变少,但是上大学后的几年,他还陆续收到来自吴谢宇的节日祝福。2014年10月,平安收到来自吴谢宇的生日祝福,在祝福过后,他听吴谢宇讲述他到学院参加了一个品牌的宣讲活动。2015年10月7日,吴谢宇生日,在祝福电话里,他们俩聊了聊即将毕业的生活,“他说毕业后打算出国,没听出任何异常。”此后,吴谢宇在他的世界消失。2016年,他给吴谢宇打了几次电话,都是无人接听,2月开始,他得知其它同学也无法与吴谢宇取得联系。
2017年3月14日,平安把班级纪念册的图片发给吴谢宇,吴谢宇当时仍在失联状态,“有种烧纸钱的感觉”,平安当时在微信里跟我提道。
吴谢宇母亲曾是福州教育学院第二附属中学的教师
黑箱
班长吴谢宇消失后的班级,渐渐减少了聚会的次数。同学们各自忙碌,但不时还有人想起过去那个欢乐的班级。“我们班有很多核心,谢宇肯定是其中一个”,在乌娅心里,班里的同学各有各的有趣,“回想起来真的有意思,但只有小团体仍然活跃,没有大规模的聚会了”。
在平安所处的“小团体”里,不时有人扔出关于吴谢宇的最新新闻。看到新闻里描述,吴谢宇在重庆的酒吧做男模,又看到新闻下的评论,“我脑补了他整容去国外当大毒枭的剧情,结果他在重庆做鸭”,有人笑了,有人还是觉得狐疑。
这几天,几个人像一群侦探,对每一则新信息都要作一番剖析,“质疑信息的真实性、列举查证的渠道、发表‘新信息好多’的感慨,还有列举几年前就出现的类似的信息”。他们也像其它媒体一样,试图解释事件的来龙去脉。年级大群里,一群人对着新闻和八卦链接,指责其中的文字漏洞,询问能否找到好的律师,或通过其它方式为吴谢宇“减轻量刑”。
“可能他们很多人还不愿意相信吧,但在我心里,事情已经铁证如山,我觉得无法辩驳了。”新宇突然间提高了音量。
平安也没怎么参与上面的讨论。但他跟其他人一样,依然急切地想去探视自己的朋友。“但有人提了,目前只有直系或三代内旁系亲属才能探视,我本来想去看一眼的,他说完,我就不想了,因为想这些耗费精力且无用,我不希望自己耗费精力,所以不想。Do not think,不是don’t want to。”
“你觉得你看到的吴谢宇是完整的吗?”我问平安。
“很完整。”他回答。
“你不是说过,觉得自己并不是真的了解他?”
“了解在我看来是另一件事了。控制理论里‘黑箱’这个东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黑箱作为研究客体,如果能做到输入输出可观测又可控,那么它就被我们完全掌握了,我们没必要知道黑箱里面的运作机制是什么。”
过了一天,他转而对我说,“这几天一直觉得,还原事情真相的事,你们没必要做。”
“怎么说?”
“更希望媒体的稿子带来些警示,避免妈妈死亡,孩子去做男模。”
“我本意也是如此。”我回答。
(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采访对象均采用化名)
南方人物周刊记者 张蕾
责任编辑:陈锦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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