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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不想死了”

据接近办案人员的林靖描述,对吴谢宇影响最大的是母亲的一些小纸条。初中时,父亲得肝癌去世。此时正值吴谢宇考试复习,学习紧张,母亲经常在纸上写“老公我很想念你”之类的话。“他父母很恩爱。” 林靖说,网上传吴谢宇母亲出轨等都是谣言。

“他妈妈还写‘想去陪老公’之类的话。”林靖补充道。父亲死后,吴谢宇感到亲情摇摇欲坠,母亲的话让他感到自己是个牵绊。

吴谢宇尝试了很多办法“帮母亲解脱”。他曾带母亲四处旅游,向母亲发愿:我将来一定赚很多钱,在物质上满足您。但“无论怎么做母亲都不快乐”。

最终,他决定弑母。据媒体报道,2015年6月,吴谢宇购买了防水塑料布、防油桌垫、干燥剂、防潮剂、防霉包、抽湿器、真空压缩袋抽气泵、隔离服等,还买了刀具,包括剔骨刀、菜刀、手术刀、雕刻刀、手机贴膜用刀、锯条等等,“买刀是为了砍下他妈妈的头颅。”林靖说,但吴谢宇尝试了几下就放弃了,“分尸没那么容易,他的初衷是想砍下他妈妈的头,然后抱着头颅去跳楼自杀。”

福州警方通报,2016年2月14日,警方发现受害人谢天琴被杀死在福州市晋安区桂山路172号某中学教职工宿舍5座102单元住处内。半个多月后,警方发布万元悬赏通告,称受害人22岁的儿子吴谢宇有重大作案嫌疑。

虽然一切早已预谋好,但杠铃砸了第一下之后,吴谢宇就“清醒过来了”。母亲的双眼睁大,让他感到了痛苦。“他突然不想死了,心境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变化。”林靖说,吴谢宇写了很多页自述,字迹潦草,不像他妈妈的字那样娟秀好看,“简直不像北大的。”

吴谢宇改口弑母动机:称是“协助母亲自杀”写很多页自述

吴谢宇在北大歌咏比赛活动后的留影。图源:吴谢宇人人网主页。

吴谢宇在案发前的人设一直是“学神”。据新京报报道,他以全校第一考入福州一中,又在高中时期获得了最高奖学金,2012年,吴谢宇没有经过高考,就通过北京大学自主招生被提前录取,进入经济学院。

《极昼》从林靖处证实,虾米音乐里的 “WolfgangVVD” 是吴谢宇本人的账号。歌单里,他喜欢重金属音乐和粤语歌。他喜欢的一支乐队“冰冻地球”,之前的名字是“炼狱”。他收藏最多的金属乐来自“上帝羔羊”乐队,这是很多重金属乐迷的心头好,乐队logo被一些粉丝解释成“拯救无药可救的灵魂”。

吴谢宇一直寻求“拯救”,苦于无门。林靖说,少年时,吴谢宇受到黄色电影的影响,开始手淫,“他觉得自己很脏”,不能接受自己有这方面的污点,但又无法克服,曾频繁逛“戒色吧”等贴吧论坛寻求解决办法,但习惯愈演愈烈,最终成了性瘾。

林靖对吴谢宇最深的印象是“完美主义”,但“杀人之后就放开了”。

吴谢宇改口弑母动机:称是“协助母亲自杀”写很多页自述

吴谢宇在福建的家。图源:封面新闻

“花花世界”

据新京报等媒体报道,吴谢宇曾伪装母亲的口气群发消息,称自己要去麻省理工做四年交换生,与母亲同行,需要借钱,最终共借得金额144万元左右,这些钱后来大多被吴谢宇用于嫖娼和买彩票。“有一次花了4000,有时一次要叫两个(性工作者)。”林靖说。

弑母同年年底,2015年12月末,北大经济学院的同学见过吴谢宇回过寝室,他错过了大三下学期期末考试,挂科要补考。那“是他的完美主义在作祟。”林靖分析,吴谢宇的行事逻辑矛盾复杂,一方面,他不想让自己有任何人生污点,另一方面,他已经杀了母亲,走上逃亡之路,“不可能再有他想要的完美人生了。”

吴谢宇真正的逃亡,是弑母后半个月左右才开始的。

林靖说,2015年7月11日,杀人之后,吴谢宇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福州的酒店和家中多次往返,甚至还自己换了墙上的壁纸。将现场全部处理妥当之后,才在7月底离开福州,10月,吴谢宇过生日的那个月,他又回去了。

对于外界关于吴谢宇有反社会人格的猜测,据林靖了解,办案人员并未提及。

离开福州,吴谢宇去了上海,“大概意思是准备在最后的日子享受一下花花世界。”林靖说。上海的高档会所一晚消费要一万多,频繁嫖娼之中,吴谢宇和一个叫刘红的性工作者谈起了恋爱。

暂难以确认吴谢宇谈恋爱甚至想结婚的动机,据警方的公开资料,吴谢宇拍摄了多部和刘红的性爱视频,购买了很多假阳具。林靖认为,吴谢宇对性工作者没有任何排斥和看轻,交往期间还给了刘红十几万彩礼,甚至在恋爱后期,吴谢宇还和刘红交代了自己杀人的事。

刘红出生在河南商丘永城。据多家媒体报道,2016年2月4日,吴谢宇曾在河南某取款机上取过钱,那之后10天,福州警方破门而入,发现了他母亲的尸体。而春节前夕,吴谢宇的身份信息还出现在某酒店的住宿记录上。

“就是去找刘红。”林靖说,两个人经常吵架。而刘红和他分手的原因之一,是害怕吴谢宇真的杀了人;另外则是他在恋爱过程中也持续嫖娼。“杀了他妈妈后,亲情彻底断了;爱情到最后也没了。”吴谢宇高中曾追过女生,但没能成功;他在自述中,提到了香港老电影《纵横四海》,认为真正的朋友应该像周润发饰演的小马哥一样,掏心掏肺,义薄云天,但他在大学里格格不入,并没有交到真正的朋友。

吴谢宇改口弑母动机:称是“协助母亲自杀”写很多页自述

吴谢宇在重庆工作过的酒吧。图源:成都商报

“人死了有没有灵魂”

警方的公开资料显示,在母亲谢天琴被发现遇害前,2016年2月,吴谢宇曾在深圳、上海有过短暂停留,而后逃到重庆。

据媒体报道,吴谢宇曾化名张维晋在重庆的一间酒吧里做服务生,而后又化名“小龙”,在观音桥附近的一家KTV做了一年半的男模。

这对吴谢宇来说似乎“一举两得”:他的钱挥霍得差不多,需要工作才能过活,同时也能解决自己的性瘾。

从始至终,林靖说,吴谢宇坚持认为自己完成了母亲的愿望——死亡是个解脱,可以让她去和丈夫团聚。母亲谢天琴49岁,林靖在吴谢宇的自述里看到,这个做了一辈子老师的中年女人,对物质基本没有要求和欲望,对吴谢宇要求也十分严苛,“经常和他说‘你要成材’这类的话。”

看到母亲很难走出“丧夫”阴影,吴谢宇萌生了完成母亲愿望的想法。

“他查了大量灵异方面的资料。”林靖说,从易经八卦到灵异类贴吧论坛,他一直在找“人死后有没有灵魂”、“人死后去哪里”等等相关信息,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人死后的灵魂集中在头部。这也是“他一开始想抱着妈妈头去自杀的原因。”

林靖描述,吴谢宇想自杀后一家三口团聚,这样也“能实现他的完美主义,并彻底摆脱性瘾”,但母亲倒下去后,他看着母亲后脑的惨状,求生欲战胜了自杀想法。他把母亲层层包好,有十余层,每一层都放了活性炭吸臭;又在房间内装了监控连接电脑,用手机查看现场情况。林靖说,吴谢宇还剪贴母亲的日记拼凑字迹,伪造了母亲的辞职信。

吴谢宇改口弑母动机:称是“协助母亲自杀”写很多页自述

母亲谢天琴被发现遇害后,吴谢宇被警方通缉。

目前吴谢宇被羁押在福州市第一看守所。被捕之后,除了指定的法律援助律师外,他拒绝见家人请的律师,在看守所中也没有任何特殊要求,自述的重心还是认为弑母是“帮母亲解脱”,直到最近才改口为“协助母亲自杀”。

“自述里看得出他还是坚持,很爱他妈妈。”林靖说,母子间长期的精神拉扯最终导致崩塌。差不多7年前,吴谢宇的人人网帐号曾转发过一张照片,上面黑白条纹密布,仔细看才能识别出那句转发者想表达的英文:love u mom。

应采访对象要求,文中林靖为化名

责任编辑:黄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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