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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华社台北2月23日电(记者 黄扬、赵博)人来人往的鹿港老街里,一处红砖老宅半掩着门。靠近细听,门内刻刀游走于木块之上的轻微声响引着记者推开门,造型各异、栩栩如生的木雕造像映入眼帘,一位须发斑白的老人正专心雕刻,修饰着木雕。

老宅名为“松林居”,曾是鹿港木雕匠人李松林的工作室。1998年,李松林老人故去,子承父业的正是记者眼前这名老翁——李松林的四子李秉圭。

早年间,鹿港当地修古刹、建大庙时,为求尽善尽美,总会从大陆聘请功力一流的匠师来指导修建工程。许多匠师便因此留在台湾,落地生根。李家祖先便是其中之一。

清道光年间,李家先祖李克鸠从福建永春到台湾,参与鹿港龙山寺的木雕制作,此后定居鹿港,世代传承木雕技艺,至李秉圭是第五代。

李秉圭从小就在父亲身边当助手,协助描稿、雕刻、上彩。谈及父亲,李秉圭满是崇敬:“父亲毫无疑问是木雕这行当中的‘头手’。”

闽南话中,“头手”指代一项工作的负责人,也比喻技艺高超的人。每有建设寺庙等大型工程时,便需要靠各行各业的“头手”师傅各显神通、发挥绝技,引领旗下匠人各司其职。李松林承担过重修鹿港天后宫的工作,也从事过许多寺庙木雕的制作,台湾许多庙宇可见其手笔。

“做手工艺这一行,最要紧的是两个器官,就是头和手。脑袋要想,手要动。”李秉圭说,手艺人要将“头手”视为目标,并将此当作每日督促自己完成的“工课”。在他看来,“头手工课”不仅是技艺上的追求,也是祖辈精神的传承。

李秉圭回忆,老一辈师傅对学徒要求严格、一丝不苟,父亲对他也是如此。“满分100分,你达到80分90分,他不会满意,会要求做到100分,甚至120分。”

动手完成一尊木雕通常要两三个月,不过在李秉圭看来,更耗费时间与精力的,是动脑筋构思造型的过程。

李秉圭说,过去木雕作品多用于庙宇建筑或实用家居,老一辈对传统木雕的看法重写实、轻写意。随着时代变化,木雕的作用渐渐从生活实用转向艺术收藏,这就要求创作者不仅有“巧手”,更要有“巧思”,能在作品中呈现“自己的面貌”。

李秉圭年少时,常见到一位长辈近视严重,每每读书看报,若没戴眼镜便总将双眼凑近上去,让他印象深刻。于是他在制作立体木雕“十八罗汉”的观经尊者造像时,为表现罗汉接近常人的特质,便加入双手捧经、逼视经卷的造型。

如今,李秉圭的工坊里人手不算多,多数时候除他本人,仅有助手、学徒三五人。李秉圭的工作台上放着一张电脑绘制的造型图,他感慨说,老一辈匠人严格要求学徒一笔一画作图,但如今很多步骤已可借由科技快速完成。

“我很难评判是好是坏。”李秉圭赞叹技术带来便利,却也不禁感慨“很多实际动手部分”的缺失。

作为昔日宝岛第二大城,鹿港曾见证两岸往来盛景,也成为延续闽南传统工艺的雕刻重镇。李秉圭说,鹿港木雕世家基本属于雕工细腻、讲究家族传承的“泉州派”。

据《鹿港镇志·艺文篇》记载,自明清起,台湾木雕的发展便与大陆闽粤人士的民众性情、社会组织、宗教习俗密切相关。尤其是福建福州漳州、泉州三地雕刻师在台湾扎根发展,各自发展出不同风格。

李秉圭学艺起,便广泛涉猎书法、绘画、古诗词等传统文化。“我很喜欢敦煌石窟画像,真是太美了。”他说,当年两岸隔绝,来自大陆的资料很难获得,他千方百计地去找,甚至找来日本研究敦煌壁画的书籍看。

两岸恢复交流后,李秉圭曾多次前往大陆,特别是福建、广东,与当地手工艺业者交流技艺。他感慨过去这些年里,大陆手工艺业“突飞猛进地成长”。

“手工业发展与经济基础有分不开的联系。”李秉圭说,大陆在人力、市场方面有天然优势,对台湾手工业者有很强的吸引力。

近一段时间,受多重因素影响,两岸交流不及原先热络,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对此唏嘘不已。李秉圭盼望,两岸关系早日回温,“有机会希望能到敦煌看一看”。

责任编辑:庄婷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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