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窑,是我国窑炉的一种形式。多建筑在江南地区坡地上,依山坡而建,由下自上,窑呈长条形,外形像一条龙,所以叫龙窑。“走遍清远,也只有龙塘林屋村鲤鱼头这里还找得到延续了100多年未熄火的柴烧龙窑了。”(广东省清远市)清城区文史部门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鲤鱼头柴烧龙窑历经百年风雨,为何烟火不熄?记者近日走访了这座百年柴烧龙窑。
百年龙窑。
古法制陶传承了九代人
在村道不起眼的一处小山冈,院落四处堆满了半人多高的陶缸。几百年来,陶缸肚大底小的造型几乎没有改变过。作坊的主人凌建光最感骄傲的是祖辈们传下来的龙窑里熊熊烈焰还在不分昼夜地燃烧,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古老而年轻的大缸。
“说起来你们也许不相信,就在这处山冈,我们凌家一代又一代人在这里烧了200多年的瓦缸了,就靠着这门手艺传承到今天,到我已经是第九代传人了。”有着匠人沉稳、细致气质的凌建光带着记者参观瓦缸工棚、窑口,一路娓娓道来,在一处50多米长的砖瓦棚,数百件半成品的大缸排列着,好像刚刚出土的文物,或许它们本来就是200年前的样子,工棚里的那些沉重而苍老的木质台案,木印锤等笨拙的工具,随便一样都是上了年份的老物件了。尤其是其中一块厚达20多厘米的木台,是工人们拍打泥坯用的,居然是一副棺木板材,也已有上百年历史了。
大瓦缸半成品。
200多年前,凌家先祖从广东梅县迁居此地,就开始了做瓦缸的手艺,相传最繁盛时整个镇的凌氏族人都曾依托此为生。作坊曾经烟火蒸腾,人声鼎沸,而那座修筑于100多年前的龙窑,就是见证鲤鱼头陶器沧桑历史变迁的唯一大窑了。
在作坊大院的一处老工棚,有一面奇特的“瓦缸”墙从祖辈手里保存了下来,成为鲤鱼头掌门人最感得意的“家风”纪念。这堵墙用的不是青砖,而是一个个的酒缸、尿缸、食缸,排列堆砌而成,仿佛是老作坊的百年产品橱柜。“这些陶器,有的现在还在做,有的,已经被时代淘汰了。比如,这些直筒状的一节节陶件,是古时村民打井固时用来固定井下四壁的,叫做井圈。直到上世纪90年代还在生产,不过随着农村自来水的普及,逐渐无人定做了,现在基本已经无人认得了。”凌建光抚摸这些镶嵌在墙里的古老物件,如数家珍。
祖辈留下的陶缸墙。
凌建光小时候就跟着爷爷在作坊玩耍,对古瓦缸制作的各个环节和工艺耳濡目染,年纪大些又跟着学管理,2000年正式接手老窑,一路走到今天。这些年,凌建光一直让作坊坚持古法制陶,手工制坯,柴烧窑烧制,努力要把祖传家业延续下去。
神秘手工柴烧龙窑活化石
低腰走进散发神秘气息的柴烧老窑口,窑膛深邃黝黑,仿佛还能听到先辈们劳作时的吆喝声。75米长的窑膛,历经百年烟熏火燎,窑内面已经凝结成一层油亮坚硬,层层堆叠的凹凸物,好像远古的溶洞钟乳石,但又散发出一层神秘的蓝光。
窑壁凝结的挥发物闪闪发亮。
看到记者疑惑的表情,凌建光微笑着解答:“这层奇特的外层其实是窑内高温挥发的釉层和柴火的水汽、人的汗气混合物,经过上百年才慢慢形成的,也是柴烧窑的一个古老特征。”凌师傅一席话,解开了大家的疑问,更令人对先辈勤劳艰辛的肃然起敬。
看来,古龙窑的内壁还真有乾坤,并非人们想象的那么简单,这百年烟火形成的龙窑“钟乳石”,何尝不是古窑的历史“年轮”呢?
柴烧是一种古老的技艺,烧窑难度相当高。柴烧作品的成败取决于土、火、柴、窑之间的关系。龙窑依照古人的智慧建造,分为窑头、窑身和窑尾,每隔一段距离有一处投柴口,用来控制窑内的温度。陶缸自古之所以用柴烧,除了技术、设备的原因外,主要是在手工烧制过程中由于要不断加柴,所以温度时高时低,柴烧木材燃烧所产生的灰烬和火焰直接窜入窑内,在坯体上产生自然落灰的现象,经长时间的高温融合成自然的灰釉,表现在气泡上就是大小不一,有一定层次感,形成了大缸独特的微孔结构,利于传统食品的保鲜和贮藏。而现代工艺的气烧和电烧,气泡大小均匀密集,透气性无法与古法柴烧的成品媲美。
要填满这条老窑,一次要放进数百个大酒缸或千件小陶器,15个工人要整整装窑2天。而烧制过程则需要四天三夜,工人们凭借眼睛观察火候,要一两天不合眼守在窑前,单看窑火的亮度和颜色,通过窑顶的小孔分批投放木柴,一段一段地烧,控制龙窑的温度,耗去的柴火约10吨。而陶泥的原材料就是村里的鱼塘泥土,谁家挖池塘,大家便去将泥挑回来,都是做缸的好材料。
“到今天,我们仍然沿用最原始的手工烧制工艺,工作十分辛苦。”凌师傅感叹道。
工人们仍然用古老的手工拍打瓦缸的粗胚。
在大量使用机械化生产的时代,鲤鱼头的陶器作坊古朴龙窑,神秘的手工,巨大的瓦缸引起了外界的好奇。龙塘古窑的名气随着网络的传播,走出了清远,现在到作坊来学习参观的孩子和家长也多了起来。凌师傅甚至萌发了有朝一日将古柴烧龙窑向外界开放的想法,这样可以保护好清远仅存的柴烧龙窑活化石,为传统古老的陶艺产业注入新的文化灵魂。
大型陶缸热销珠三角
很多城里人对这种体积硕大、外表粗糙古拙的大瓦缸感到陌生,这么大个家伙,一个人都抬不动,有何用处呢?而在广大的乡村,不少村民至今还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着它,比如搁在屋顶蓄水、储藏酸菜,不过,大缸最主要的用途还是拿来酿酒、发酵食物。因为陶器的微孔透气结构,可以令储藏的酒类和酱类食品得到长期保存,不变味,至今仍受到食品企业、酒业的青睐。尽管有现代不锈钢、塑料产品的竞争,但陶缸在酿酒业、食品业领域的独特贮藏功能依然是金属器皿无法替代的。数百年来,古老的瓦缸依然顽强地延续下来。
如今,这里一年大概会用掉20吨泥,一个个可以装200~400公斤酒的大缸还在销往珠三角等地。
在电影场景里,陶器的坯体是师傅们脚踩着转轮,带动泥坯转动,通过师傅灵巧的双手捏摸,在机械的帮助下才可以做出一个个形状规整的器皿。而鲤鱼头的作坊里,那些动辄半人多高的大陶缸,没有机械的参与塑形,是不可思议的。
记者发现,作坊里找不到一般陶器厂常见的拉坯机械设备,凌师傅说,工厂的手工环节是祖传的纯手工,他向记者展示了自己拍摄的一段生产视频,揭开了谜底:
在鲤鱼头,制陶缸是个纯体力活,也是纯手艺活,搭台子、选泥、拌泥,然后完全是靠着老师傅用木印板子锤,一根木条,变戏法般慢慢拍打泥坯,塑造出来的,“我们这没有那种拉坯转盘,而是靠工人师傅围着坯体转,不断拍拍打打,捏捏摸摸,凭借经验手工塑造成型。”凌师傅笑着说。
原来,那些高达90多厘米的巨缸一开始,也是由一团巨大的泥饼打基础的。师傅们在厚重的木台上,双手不断在陶土团拍打,搓揉,在底部成型后,再往边上加料,慢慢加泥,开口、提拉、塑型、缩口……这样陶缸的坯体圆壁塑造到一定阶段,又用木条来衡量坯体的口径,再修正大小、圆形的规整,百多年来,一代代工匠就是这样用双手将大瓦缸的古朴形制传承到今天。饱含着农耕时代的地方陶艺基因,顽强地根植于这片乡土,不畏物欲变幻的诱惑,像一杯陈年老酒,历久弥香。
“别看我们的工艺老,做法笨拙,可是总是有客人慕名而来,定制我们的大缸。”凌师傅说起自己的坚守,有着祖辈的固执。现在,方圆百里,鲤鱼头的酒缸已是一张文化名片,成为文艺情怀人士喜欢来采风的一处地方,“这两年,陆陆续续来过一些摄影发烧友,也有电视台的,只要是要开窑烧制的时间,他们都会找到这里来拍摄。”凌师傅说。(文/图广州日报全媒体记者曹菁)
责任编辑:赵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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